關於中國的大學教育，已經有很多討論。但是，當今的大學生素質低，並不僅僅是大學本身的問題。早期教育對一個人的心智發展，具有不可忽視的塑造作用。目前，中國似乎有大學教育與國際接軌的傾向。例如，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運動，在很大程度上是想學習自己想的美國模板的初級教育，有迴歸傳統的傾向。例如，讀經濟運動，基本上是小學生。
如果我們的小學教育還遵循傳統的死記硬背方式，即使大學真的成爲國際一流，孩子長大後也無法適應。到了大學，孩子的人格發展幾乎是定型的。死記硬背長大的孩子，突然進入討論班，每天發表自己的意見，批判性地討論權威的論斷，面對這樣的變革，學生怎麼能適應呢？
最近讀了報道，北京某小學的學生開始背誦不教，父親教，不教，師惰……這樣的經文，不能說沒有道理。但是，其核心顯然是對父母和老師的訓練，讓小學生背對背有什麼意義呢？7歲的孩子會教你如何計劃生育嗎？讀經之腐朽與荒唐，由此可窺一斑。
我從去年開始和讀書派討論。在此期間，自己的女兒在美國從5歲到6歲，從學前班到小學一年級。看看她受的教育，想想自己小學的經驗，實在感慨萬千。
我自己上小學的時候，手背坐着，揹着課文，揹着乘法的口訣，多次寫生字。女兒5歲進學前班，不僅不用手背後，像犯人一樣坐在那裏，而且從來都是和其他小朋友、老師圍坐在一個小圓桌周圍。這就形成一種自由、互動的課堂。學校還特別強調一個概念，就是開放的圓圈(open circle)：學生們圍坐成一圈，彼此之間不僅留出空位，還有空椅子。這些空位、空椅子，代表着一種開放性，使任何想加入的人，都能夠加入他們的討論。孩子雖然纔剛剛開始認字母寫字，但寫作課就開始了。老師讓每個孩子講述上週末自己的經驗，有開頭，有中間的過程，有結尾，自己畫漫畫展示的故事。有了畫，老師就幫助孩子用文字敘述。孩子們可以在每幅畫下寫一個短句。第一年下來，女兒連畫帶寫，竟製造了幾本小“書”。
上了一年級，女兒進步快，已經可以獨立寫短句了。老師給她看畫，用文字說明畫中的事情。這種練習不僅激發了孩子的觀察、說明和敘事能力，還鼓勵她用已經知道的文字書面表達自己的想法。孩子認識的字少，表達能力就有限，總有一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，學習的動力特別足，好奇心特別強。
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對品德的培養。每個孩子，都要對自己所在的小集體負責任。老師每天分配給每個孩子一個小職位，各種職位大家輪流充值。比如，第一個星期，女兒分配到的工作是領隊，即全班排隊從校門走到教室時，走在第一個，導引全班的行進路線。此職是最風光的，像個領袖，孩子都想當。但是，第二個星期，她的職務就成了把門人，即全班走進學校、教室時，要把門給大家打開，並且一直把住門，等全班全走過後再關上。這個職務，在孩子的眼裏卑微多了，好像是給別人當服務生，大家自然都不願意幹。但不管怎麼討厭，爲了全班的利益，孩子必須忠於職守。
這些細節似乎雞毛蒜皮，實際卻很有深意。
蘇格拉底曾講過，自由的人不能像奴隸一樣學習任何東西。強迫身體工作不一定會傷害身體。但是，強迫學習的東西不能留在靈魂裏。因此，不要強迫孩子訓練，而是用遊戲方式。看美國兒童教育，不僅僅是音樂。這樣的教育是一個“開放的圓圈”：讓孩子從自己的經驗中學到東西，“發現自己”，並把這些“發現”帶進學校和班裏，既教育了自己，也啓發了別人，從小就成爲一個創造者。這樣培養的孩子，長大後在開放的社會中，才能不斷成長。
中國大學生的問題在哪裏？我認爲核心問題是不知道如何從自己的經驗中學習，缺乏基本的認知能力，不能適應變化的現實。從小背書，腦子裏可能有很多道理，這些道理和生活是怎樣聯繫起來的呢？大道理和現實不符號時，如何發展自己的理念？我們的教育沒有提供答案。死記硬背的讀經制作的不是開放的圓圈，而是帶子，在學生的大腦上貼上封條，進入舊紙堆，與現實隔離。如果這樣的風在我們的社會流行的話，中國文化恐怕會失去氣數。
